调律师,这是一个充满文艺范,却又非常冷门的职业。据不完全统计,全国现有500多万架钢琴,但是截至2011年取得资格证书的调律师仅有3954名。一架钢琴正常情况下一年要有两次调律,可想而知行业人才的紧缺程度。而一架钢琴,有200多根琴弦,8000多个零件,每个细小的零件都会影响钢琴的音色和音质。这么多零件要去熟悉,不仅要会调律,还得会修琴,这对很多健全人来说都是件难事,但对我市首个盲人钢琴调律师杨康来说却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修钢琴要精确到毫米,有些部件健全人要打着手电筒,歪着脑袋才能修理,我们盲人就完全凭触感,靠螺丝刀的金属头一点点去触碰,去感觉。”8月18日,面对着客户家里一架足足有六年没有调试过的琴,杨康熟练地打开琴盖,不到三十秒的时间,这架钢琴的琴键盖以及上门板就被一一拆了下来,紧接着杨康又飞快地将一条红色的“止音带”一节一节插入琴弦之间,熟练的动作几乎让人看不出他是一位盲人。
妈妈就是我的眼睛
杨康在出生时视力是正常的,可六岁那年,他患上了青光眼和白内障。在接连不断的做了十七次大大小小的手术后,最终被确诊为“视网膜母细胞肿瘤”。
“医生一看说是个瘤子,视网膜母细胞肿瘤,我当时就哭了!这个咱们咋接受啊?”杨康的妈妈说,当时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他们全家打懵了。可最后,一家人不得不在留住孩子的眼睛还是保命之间做出了选择。
11岁的杨康摘除了双眼。年幼的他常常觉得这仅仅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他的眼睛就会好起来,可每次从梦中醒来,面对的还是无尽的黑暗。他想哭,可泪腺的坏死让他想要放声痛哭的时候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妈妈一直用自己的方式鼓励着杨康,用自己的乐观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杨康,“我做什么事情妈妈都报以支持的态度,从没有嫌弃过我,出去的话都是以带一个正常的孩子的心态带我出去的,妈妈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出痛苦,从小到大都没有,可我知道我失明的事对父母打击很大。”
杨康说,《你是我的眼》是他最喜欢的曲子,现在每次杨康到用户家调琴都是开出租车的母亲放下自己的工作专门陪伴接送他,有时一天要走七八家,最长时间的一次,妈妈在用户家陪了杨康4个多小时。“妈妈就是我的眼睛,也是妈妈教会了我乐观阳光的生活态度。”
在唐山市盲校里,杨康第一次接触到了音乐、触摸到了键盘。但常人可以一目了然的乐谱对于杨康来讲就是废纸一张,他只能听着别人逐字逐句地读出来然后再把一个一个音符写成盲文。“再长的谱子,也要在心里全背下来,因为我们没办法看着乐谱弹琴。”
在杨康16岁的时候,他和妈妈得到了一个让他们兴奋不已的消息。
“他们盲校的校长上北京开特教会议去,回来说北京联合大学成立一个钢琴调律系,让杨康上那考考试试去,我们娘俩就去了,到那老师们听完杨康弹琴,当场就录取了。”杨康的妈妈回忆道。
就这样,16岁的杨康成为了北京联大钢琴调律系的一名学生。200多根琴弦,8000多个零件要摸熟背透,这对于健全人来讲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了把各个零件的位置调得丝毫不差,杨康每天都要在琴轴上摸索上万次,“钢琴你要能熟练地拆了再装上。调琴刚开始,专业角度来讲就是练习同音弦调纯,就是总敲那一个音,来回找那种准的感觉,我那时在钢琴前一坐就是一上午、一下午,就为了找感觉。”
三年后,杨康拿下了高级钢琴调律师的资格、通过了钢琴九级水平的认证,还学习了萨克斯、架子鼓、大提琴等器乐的简单演奏,并在2002年被中央三套的梦想剧场请去作为特邀嘉宾,以一曲钢琴诗朗诵《我的世界》参加了节目的录制并夺得了满堂彩;在2004年的亚洲香港钢琴公开赛上杨康以一曲《肖邦军队波兰舞曲》获得了北京赛区青年组的金奖;2008年他还参加了残奥会的开幕式演出;在即将毕业之时,为了感谢辛勤培育过自己的老师,还开办了第一场个人演奏会。
调琴是个良心活
“但毕业时,我在北京跑了好几家琴行都碰壁了。有时面试时各方面都很满意,可琴行的人却对你说,你的技术我看到了,也能相信你调得比别人好,但钢琴卖到哪儿,你就要走到哪儿。你的工作要上门服务,万一你外出工作时出了安全问题,琴行要负责的。”杨康说,尽管开始的时候碰了几次壁,最终他还是凭借过硬的技术在北京一家大琴行找到满意的工作,而那家琴行里的调律师除了杨康外,都是健全人。
“那时忙起来一整天来不及吃饭是常事,但也有被人轰出来的经历。一天下大雨,我和助手为赶路浑身都湿透了。可用户得知我是个盲人,就不干了,说你们公司怎么能派一个盲人来呢?你给你们公司打电话,换一个看得见的人。说完就把门关上了,我站在门外清楚地听到,他转身对家里人说,竟然派个瞎子来,真可笑,可别让瞎子把琴调坏了。”
杨康说,调琴是个良心活,因为很多用户都不懂。“有用户说,原来调音时,从来没拆过琴,为什么你那样特殊呀?我解释说不拆琴怎么调呀,因为调音要用扳手拧弦轴,弦轴在钢琴里面,不拆琴是够不到的。还有用户说,为什么盲人调律师调一次需要那么长时间,看得见的调律师只需要十五分钟。是不是盲人的技术差呀?我告诉用户,按照国际标准,调一台琴需要一小时左右。不论遇到多大的委屈和困难,我都不会懈怠,认真对待每一台琴,因为我的信誉也影响着盲人调琴在中国的推广。”
热爱旅行的全盲小伙
用耳朵倾听,皮肤触摸,闻空气里的味道……
他在黑暗中旅行,走过了全国多少地方,他也记不清了。在泰山,他感觉到山里的幽静,在拉萨,他触摸圣湖水的凉滑,在成都,让他觉得很神奇的是每家火锅店的汤底和调料都不相同。杨康说,他不喜欢大都市,喜欢到自然风光美丽的地方,“参加工作有收入后,每年都会出去旅行。虽然我看不到风景,但每个地方的天气、环境,人的生活习惯、交流方式、性格都不太一样。我喜欢感受不同的氛围。”
“很多人对盲人的印象都停留在一身脏衣服,手拿长竹竿,在路上摸摸索索,甚至会沿街乞讨卖唱。有人对我说,你们盲人会把饭吃到鼻子里吗,你们就该呆在家里,因为出来过个马路都危险。我一定要通过我的努力,让世人知道,盲人也有美好的理想,也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幸福的生活。”
2012年底,杨康回到唐山工作。28岁的他已经教出2个健全人徒弟,8月18日记者在琴行见到他时,他刚刚结束了在中央音乐学院研究生班的进修。“在唐山,很多用户直到我修完琴,也没有发现我是个盲人。如果我告诉他我是盲人,一般用户都很惊讶,但很多人都会觉得感动,认为对许多学琴的孩子来说,我的经历其实是一种鼓励。”
杨康说,其实幸福生活就摆在我们每个人的面前。关键是,当你的眼睛看不见它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到并相信,你还可以用耳朵去把它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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